每当秋风起,庄稼快要成熟时,我就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当年自己扛着长矛,铁铲和“三八大盖”步枪在本村庄稼地护秋的往事。
小时候,跟父亲在自家的河滩地旁放驴的时候,就经常看见一个中年人头戴草帽,扛着两米多长的长矛(红缨枪)在大片的高梁、谷子、玉米、白薯和花生地旁转来转去来回巡逻。我就好奇的问父亲:这人是干什么的?父亲就耐心的告诉我:这是村里请来“看青”的,为防止牲畜(驴、马、牛、羊)糟蹋庄稼,还防止有人偷庄稼。我又追问父亲:这“看青”的就不怕挨小偷打吗?父亲解释说这些看青的人个个都身强力壮,还会把式(武功),一般人都近不了身,只要动起手来,没等你靠身,三下两下就把你打倒了。从那时起,我就对这些“看青”的人很钦佩和羡慕,心想:等我长大后也要像他们那样去“看青”。
解放后,在农村家家都有了土地,谁都不缺粮吃,一直到年,这十来年从没有听说谁家的庄稼被偷过,从此“看青”的也就消失了。可到了年冬天,由于天灾人祸的原因,家家开始闹粮荒了,那时粮食不够吃,就以“瓜菜代”,没有瓜菜可吃,就用树叶野菜充饥,从那时起各村“看青”的又开始恢复了。不过那时“看青”的是由县、乡政府统一规定:一律由本村选思想好、作风正、身强力壮的基干民兵任职,统一名称叫“护秋”。
年夏天,我初中毕业后回村务农,当上了基干民兵。秋天时,村里大队干部派我当“护秋”员。名单还报到了公社人武部和公安派出所备案。那年秋天,一到天黑后,我就上岗,身披一件父亲赶驴驼煤时穿过的旧羊皮袄,肩上扛着一杆2米多长的红缨枪(长茅),本村的男同学拿我开心,说我是:腰里别着个死老鼠,假装打猎的。扛了一段“红缨枪”后自己也感到别扭,象过去电影里儿童团扛的红缨枪一样,我就把“红缨枪”头拔掉,换上了大哥钉马掌时铲马蹄片的钢铲,这家伙相当锋利,这就是我当时“护秋”的武器。每天夜晚我就扛着这杆2米多长的钢铲走在田间地头上到处巡逻,后来本村的女同学管我叫“鲁智深”。
那时“看青”的都是两人一组。我和生产队的宗志江在一起,他比我大10多岁,他任组长,是穷苦人出身,一身正气,是一把好手,爱好打不平,村里一些调皮捣蛋的人都畏惧他三分。我和他负责看护村北面那大片庄稼。那时农村民风纯朴,人人都很本分,谁要是偷鸡摸狗就会被全村人看不起,连子女在人的面前都抬不起头来。那时期没粮吃,大部分人都饿成皮包骨、全身水肿,但谁也不肯到公家的庄稼地里偷一点粮食。尽管这样,我们也要预防个别人饿极了会走向极端。
我们“看青”的不但要看好别人,还要互相监督,管好自己,不能监守自盗。按规定每晚补助我二两玉米粒,大队明确规定,不准动生产队庄稼地里的一棵玉米,一块白薯,一颗花生,只允许我们饿了吃青窝瓜。我在看瓜的老奶奶房里天天夜里煮青窝瓜吃。到每月底时一个月六斤玉米粒领回家去,给父母填补肚子。
我跟宗志江每天夜里巡逻时,不定点地守株待兔,有时躺在玉米地里听声音,有时趴在坟头上观察四周动静。有一天我们在坟地旁用高梁秸搭成的窝棚里静心倾听远处的声音,那天忽听得有人踩高梁秸发出咔吱咔吱的响声,我俩不约而同地冲出窝棚,借着月光,看到远处一个高个子男人背着背筐向村子方向走去,我俩冲上前去,用电筒一照,才发现是本村东头的赵老黑。我们发现他的背筐里上面盖着青草,下面藏着二三十根玉米棒子,他哭着说:家里三个孩子饿得整天哭闹,实在没办法,晚上出来偷点玉米回去哄哄孩子,说完就双腿跪在地上,求我们别向村支书汇报。我俩看着这饿得骨瘦如柴的老黑心里很不是滋味,便对他教育了一番,他也保证下不为例。宗志江和我商量替他保密,不把他交到村里大会上去批斗,就将他放走了。当时我俩的出发点是本着教育从严、处理从宽的原则,圆满地处理好这件事情。当时若要用极左的方法去处理,闹不好要出人命的。其它村子已有了因为偷了一点粮食就不顾当事人脸面在大会上对当事人批斗、游街,最后造成当事人自杀,家破人亡的惨剧。
“看青”有时也会遇到危险的,其他村“看青”的被打伤的比比皆是。有一天我和本村的张二蛋搭档,负责看管村南面几百亩玉米。那天张二蛋家有事没来。只剩下我一人,只好独自扛着铁铲巡逻在马家坟周围几百亩一眼望不到边的玉米青纱帐里。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端着铁铲迈着轻轻的脚步行走在通往南韩继村的便道上。此时,突然听到从玉米地里传出来“嘎吧”、“嘎吧”的声音,我顿时精神紧张起来,便猫着腰往前一步一步地搜索着,当离声音越来越近时便蹲下身来,看到离我两米左右的玉米地里站着一个中等个子的黑影,在摸索着掰玉米。这时,我突然打开挎在腰间的手电筒一照,才看清此人是个大圆脸,大眼睛,大光头三十多岁的粗壮汉子。当我看到他背筐里的小布袋装有10多根青玉米时,叫他跟我走,到附近看场的马银大队长那里去听候处理,他开始乖乖地跟着我走,我边走边想:这人还真老实,到时教育一下放了就算了。就在这几分钟的时间里,他突然抡着一米多长的粪叉子朝我头上打来,我早有提防,听到动静后我往右边一闪,他打空了,我反过来用铁铲迎上去跟他像拼刺刀一样,一招一式地打了起来。我挎在腰间的手电筒光束一闪一晃地照得他眼发花,他使足了力气用粪叉子乱打一气,逼着我不得不边打边退。此时,我想:如果我不顾后果用铁铲铲他的头部会出人命的,他家还有老婆孩子和父母都要靠他养活,为几根玉米别惹出大事,这时我急中生智,高声大喊:“马银你快来抓贼呀!“他听我这一叫,立即扭头就往回走,还故意对我说:“我今天不上班了”。
我趁他往回走的时候,赶紧跑到附近打谷场里找到在场值班的大队长马银向他一五一十地汇报完后,他立即跟我到大路堵截那个偷玉米的人。我满以为他钻庄稼地从其他小路走了,没想到他胆还挺大,若无其事地、大摇大摆向我们正面走来。我跟马银将他的背筐检查一遍后,没有发现他装玉米的口袋,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只好放行。白天我到他掰玉米的地方附近找了很长时间,也没找到那小口袋玉米。后来我用电话反映给周口店派出所片警陈文召,他到现场看了后,还专门到周口店石灰矿对这个来自大次洛村的矿工教育了一番。
年蒋介石叫嚣反攻大陆时,国内加强备战,为防止敌人破坏,各村都成立了民兵营,我这个基干民兵还当上了本村的民兵营长,公社人武部还给我配备了一支“三八大盖”步枪。秋天夜间我背着枪到处巡逻维护社会治安和看护庄稼。到了年元月,我参了军,从此我这护秋的历史也就结束了。
年改革开放后,农村实行了土地承包制,家家户户打下的粮食吃不完,从此在农村再也看不到“护秋”的了。
■肖春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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